太后上了年纪,这辈子什么荣华富贵都享过了,还图什么别的呢?不过就是活儿子,将来还得活孙子,虽说暂且还没想清楚是活皇后生的阿哥还是活皇贵妃生的阿哥,至少眼下看着儿子媳妇都俊,俩人仪态翩翩,感情还挺和睦,放下江山社稷那一套大的,光就长辈慈爱的心,太后看了也高兴。

    人坐下了,得招呼吃的喝的,太后说:“我这一路没别的,好茶倒是带了个管够,就怕这个点儿饮了,夜里得睡不安生。”

    为了讨太后的好,祁果新早有准备,“奴才方才用柏子仁和合欢皮一道煎了安神茶,茶里添了蜜,吃口上一点儿也不苦。皇太后若是不嫌弃,奴才抬一杯来让您尝尝?饮不惯也不打紧,就当吃个新鲜。”

    安神茶谁没喝过,但这是儿媳妇的孝心,太后笑着拊掌说好,“难为皇后有心了。”

    茶吊在外头小煤炉上温着,薛富荣得了令,退出去备茶了。

    趁这个当口,皇帝三言两语把下午的事大致提了提,“岑嫔贬为常在,静思仨月。朕想着,对后宫也算是个警醒。”

    后宫如今只有个空壳儿,皇帝不光没翻过一回牌子,估摸着连嫔妃们谁是谁都不大分得清,更别说插手宫务了。今儿皇帝亲自处置岑嫔,是在给皇后撑脸面。

    没送进冷宫,也跟废了差不离了,想来是帝后商议的结果。岑嫔自个儿犯蠢被人当枪使,太后对她没什么可同情的。

    太后手搁在案几上,翘着甲套,微微颔首,“皇帝想必心里有数,我就不过问了。”

    皇帝肃了肃神情,郑重开口道:“儿子这趟还有一事,想求太后应允。”

    这倒是出乎意料了,太后扶了扶头上的金玉扁方,“收我的权来啦?”

    再一瞧皇后,面上的讶色不比旁人更少,看来这事儿是皇帝自己决定的。

    太后眼里笑意更盛,嘴上说着玩笑话,半分恼怒的意思也没有,“皇后能管起来,我是再乐意不过了。今后皇后要处置谁,不必事事都来回我。”

    得了太后点头,岑嫔的事算是完结了,还额外赚了点权力回来,祁果新乐陶陶地谢过太后,快乐得不得了。

    不一会儿,薛富荣端了安神茶进来,一道从大帐外钻出个姑娘,十六七岁的模样,瓜子儿脸俏生生的,走进来行个蹲礼,“奴才萨伊堪,恭请皇太后圣安,恭请万岁爷圣安,恭请皇后主子圣安。”

    太后这趟带了娘家哥子的闺女同行,目的是为了让皇帝瞧上几眼,要是一路上能生出点什么情愫来就更好了,回宫大约就要晋位份了。

    祁果新也挺理解的,后宫里缺了太后娘家——郭克察氏出身的娘娘,太后心里总归是不安稳。

    皇帝和太后虽不是亲娘俩,名儿上担着,皇帝对这位皇表妹总不能显得太过于生疏,抬手招上前来说说话,问问家里的境况。

    祁果新在一旁眼睁睁瞧着,宛如腊月寒冬的河水缓慢浸了心头。